綠角財經筆記: “Complications”讀後感2---醫師的兩種職業傷害

“Complications”讀後感2---醫師的兩種職業傷害

Complications書中提到”壞醫師”。

壞醫師並不是我們在新聞中看到的那些恐怖醫師。用藥殺人，或是趁患者麻醉時做很糟糕事情的醫師。

作者指的是，行醫水準不符合專業要求的醫師。

這種醫師其實比想像中常見。作者舉了一個例子。一間醫院的骨科醫師，如何從患者多到處理不完的名醫，慢慢走下坡。

患者膝蓋抽水之後，嚴重紅腫，人還發燒。這位醫師跟患者說，”吃抗生素就好。”不想要開刀引流。還多次用到長度，大小不合的骨釘。等等不合常規的事情。

他身邊的助理開始”幫他”。

掛號人員，開始把患者約給其它醫師。他的助理，下班後自動重新檢查醫師醫囑。他的同事，開始私下想跟他講一些話。

但事情沒有改變，他成為全院被告案件最多的醫師。最後當他拒絕出席M&M Conference後，同仁態度改變。他最後被醫院解職。

失去了工作，也失去了身份。他甚至不敢跟家人講他失業的事情。想到家中的手槍，他有自殺的念頭。

這種害了好幾位患者的醫師，讓他罪有應得，不是正好嗎?那是他的問題。

很多人都知道這句話，”醫師也是人”。但真正明瞭其中意思的人恐怕不多。

“也是人”的意思就是，醫師也會在過度的工作與壓力下崩潰。不是他有熱情，就可以撐的下去。不是他從事的是救人的偉大事業，他就不會累。

書中這位醫師，一開始的好名聲就是他從來不說”No”。就算是晚上十點，不是他當班的時候，病房或急診的患者有骨科問題，打電話給他，他就來處理。

當他患者愈來愈多之後，他開始想的，不是好好的治療每一位患者。他想的是，如何把每個患者都”處理”掉。

請注意，是”處理”，不是”治療”。是有處理就好

你說，這位醫師怎麼可以那麼沒良心，沒醫德?

不，這是人的本能與保護機制。

當你已經長期每天工作17小時，每一個小時都是高壓狀況。睡眠不足、飲食不良時，你的心理狀況會開始自動請你用”最經濟”的方法，來處理患者。

省時間，有處理就好。所以選骨釘的時候沒有好好想，該收住院開刀引流的患者，放外面吃抗生素。

其實他也知道什麼是合理的處置，但他的身體與心理已經無法負荷了。

他為什麼對患者那麼差?

因為他對自己不夠好。

身體本能反應請他自保。這叫Burnout syndrome。這是醫師的一種職業傷害。

而在醫界，這似乎是一個常被忽略的問題。

從住院醫師訓練開始，”耐操”就是一種美德。誰可以前一天通宵開急診刀後，再昂首面對一整天新的開刀排程與工作，那就是”真正的外科醫師”。

到了主治醫師階段，儘管已經做得太多、太累了，仍不願放過自己。或是為了收入，或是為了跟同事比較、或是覺得假如我不處理誰要處理的責任心態，就是放不下。

最後變成過度消耗自己。在醫療工作中，無法維持應有的表現與水準。

另外，醫師也是人，這句話也代表，醫師也會得到心理或其它疾病，醫師中也有需要救助的人。

譬如，你以為醫師都不會得憂鬱症、精神分裂，還是帕金森氏症嗎?

或是醫師中沒有小偷、戀童癖、強迫行為者嗎?

其實都有。就跟一般人一樣。

譬如書中提到一位外科醫師，幾次在開刀進行到一半時，動作完全中止，像被凍住一樣。後來診斷發現是帕金森氏症。

還有一位跨出正常醫療業務範圍的家醫科醫師。他約年輕男性患者單獨去晚餐甚至度假。後來心理評估發現他對少年男性有無法壓抑的幻想。

我們該譴責他們說，”天啊!真是天殺的，居然有這種醫師!”然後馬上中止他們的執業執照，判刑送監嗎?

其實這些醫師就跟所有有這些疾病的一般人一樣，需要協助與治療。

難道，身為一位醫師，要因為害怕社會壓力與指責，就要隱忍自己的疾病與創痛嗎?

因為從事醫治他人的工作，自己反而無法得到合適的醫療協助，那會是最諷刺的事情。也是醫師的另一種職業傷害。

與其用指責的態度處理這些醫師，正確的做法是要設下檢驗機制，察覺這類醫師的存在與問題。然後，提供他們正確的協助與醫療。

他們需要的不是起訴與監禁。他們需要診斷與治療。

而由於在身體過度疲憊、有心理或身體上的重大疾病時行醫，可能會對患者造成重大危害，這些醫師可能會被要求要暫時或永久停止執業。

應該以這種公開的態度與制度化的設計來處理這個問題。

作者書中就提到了美國已經出現專門處理與評估醫師心理問題的精神科醫師。全美各醫療院所可以將他們認為有問題的醫師，送往該機構，進行為期四天的評量。結束後，精神科醫師小組會提出診斷與建議。

本文一開始提到的骨科醫師，在這個過程中，他知道自己那裡出了問題。他不僅工作過度，其實還有憂鬱症。接受治療後，他慢慢從不想活下去，變成想要活下去，但仍不想工作。三年後，終於重拾工作的熱情，回到醫療崗位。

人可能會出錯、生病、過度疲憊。人不是永遠完美的機器(其實機器也不是完美)。

當我們以一群人(醫師)處理另外一群人(患者)的疾病與苦痛時。

我們不要忘記前面這群人(醫師)也會有疾病與苦痛。

後記:

本書中文版是:"一位外科醫師的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