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買不到的東西 (What Money Can’t Buy)讀後感1---金錢的滲透力

去年看過正義這本書後，就對Michael Sandel的論述印象深刻。所以今年知道他的新作What Money Can’t Buy中譯版 刊行後，就直接購買閱讀。

“錢買不到的東西”，這本書的主題在討論，當金錢交易漫延進入各領域後，是否會帶來一些負面影響。

書中舉了許多例子。譬如在紐約中央公園舉辦的免費戶外戲劇演出，原先是一個免費、贈送給全體市民的禮物。只要你去排隊拿票，就可以觀賞。但是，開始有”專業排隊人士”的出現。有錢但沒有時間去排隊的人，可以聘請這些人，用錢換到票。

譬如學校花錢請學童唸書。每看完一本書，就會有幾美金的獎賞。

譬如商業血庫，讓捐血成為一個可以賺錢的行為。

作者想要討論的是，當把金錢做為誘因，這個以金錢交換為基礎的市場機制，到最後，會不會改變被交易的標的本質，變成一種市場基準。

就以捐血來說。這本來是一個熱心、利他的行為。假如捐血可以換錢，這麼一來，捐血就變成似乎不是那麼熱血利他的舉動。

假如唸書可以賺錢，學生到底是為了賺錢才唸書，還是他知道書是有益的知識與經驗來源，所以才去看書?

當我們以金錢設下誘因，本想促進良好事物的發展，後果可能是，這些事物一旦被金錢介入，它們就不再是原先那麼美好了。

人們有時就是希望自己的舉動純粹是出於公正或是利他的良好動機，而不是為了錢。

書中提到，在瑞士，選擇在那個地點安置核能發電廢棄物，一樣是個讓人頭痛的問題。被選中的小鎮居民，在沒有國家金錢補助的提案下，接受核廢料棄置場的比率最高。一旦提案中加入了金錢補助，贊成比率不升反降。

這就是一種錢買不到的東西。小鎮居民希望自己接受核廢料，是因為出於公民的責任感，而不是對於金錢補助的喜好。

金錢的介入，的確會改變這個交換的本質。

但我覺得更有趣的是，在這個社會中，本來就以金錢為交換媒介的東西，會因為對金錢的過度注重，全然變質。

譬如在食品業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爆出問題，包括病死豬流入市面、過期產品繼續販售、違規添加品(譬如塑化劑)、防腐劑或農藥殘留超標。

為什麼會出現這些事?

名目雖有不同，根本原因相同:太愛錢了，把錢放在首位。

基本運作原則應該是，食品業者因為提供大眾品質良好的食物，所以他們賺取金錢。因為提供產品和服務，所以賺錢。這是正常的順序。

但這些犯規者的邏輯是，我要賺錢、要儘量多賺錢，要從提供食品的這個行業中，大賺特賺。當賺錢變成首要，提供服務變成次要時，為了降低成本多賺錢的各種舉動:賣病死豬、過期品重標籤、添加便宜的工業用原料等等，那是很自然的選擇。

不只是食品業，這種現象到處都是。為什麼有業者要賣假油、為什麼有醫師要詐領健保費用、為什麼有保險業務要冒用客戶簽名?

這些在各行各業，違背職業道德的行為都有一個共同的理由，那就是太注重錢了。把注重服務的職業品德，替換成注意金錢的商業準則。

在這個部落格最常討論到的資產管理業，也是一樣的狀況。資產管理業者，應是就它們專長的資產類別與投資方略，來發行幾支具有專門性的基金。但現在很少業者會這樣做。

80年代，日本股市狂漲，推日本基金。90年代，大型成長股漲勢凌厲，就發行大型成長股基金。2000前幾年，新興市場當道，發新興市場基金。2008海嘯過後，債券當紅，再推行債券基金。

這些業者，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專長在那裡。他們的專長，就是看那類資產當紅，然後發行對應的基金。然後以”看好”，這個”說不出理由”的同義字，來推廣他們的基金。他們的根本目的不是在做好資產管理，是在做資產搜集。搜集資產來讓他們扣1.5%的超高經理費(許多買不起BMW的年輕人，卻在買投資界BMW收費等級的基金，以為自己在節約投資，真是讓人感嘆)。

這樣的基金業者，底下出了一堆不替客戶看管資金，一心只想如何利用大眾的錢，來中飽私囊的經理人。

這很讓人意外嗎?

他們的風格，其實還蠻搭的呢。

我們能怪這些人嗎?或許我們就是這種觀點的推手。當財經雜誌一談到某某企業家，就是在算他身家幾億時，當媒體報導名流開超跑、用名牌包，以貴到讓人難以親近的價格來炫富時，我們卻都不表示反對與反感，反而追隨他們，一有錢，就要以豪華物件示富於人。我們就是在鼓吹這樣的價值觀。

一個金錢至上的價值觀。

金錢，在經濟中，本是一個交易媒介，一個工具。

但我們的社會，似乎已經變成看誰累積了最多工具，做為成就的度量衡。

誰家有最多的扳手，就是最厲害的修車師傅?是這樣嗎?

重點應不在於這些工具的累積，而在於你用這些工具達成了什麼。

金錢可怕的地方，不僅在它漫延出去時所會造成的改變。而是在本來就以金錢為交易媒介的世界，它也改變了人們的思維。

我們創造出一個工具，想要利用與控制它，但最後，我們反而被這個工具控制與形塑。

電影”駭客任務”中母體控制的世界，沒有離我們太遠。已經有許多人類，成為金錢的奴隸而不自知，還沉迷在所謂”追求人生目標”的迷夢裡。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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